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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见

柴静

244个笔记

 

 

◆ 第一章 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

 

>> 如果成名是一种心理感受的话,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。

 

>> 人们为什么会相信它?一个新闻事实至少可以深入到知识、行业、社会三个不同的层面,越深,覆盖的人群就越广,你找了几个层面

 

>> 不打车,都是走回去,深一脚浅一脚,满心是对他们的愧疚

 

>> “别一根签字笔,揣一颗平常心,走遍大江南北,吃香的喝辣的

 

>> 我见惯了强人,他这点儿软弱几乎让我感激。

 

>> 他自己说早上洗完脸抬头看镜子,差点喊“大爷”

 

>> “我从小就长这样,等我四十的时候,你就看出优势了。”

 

>> “饭在锅里,人在床上

 

>> 道德,不是没有弱点,而是看清它,然后抑制它

 

>> 有种深沉的幸福

 

>> 大家都说‘好的我就不说了,我提点儿意见’,好的为什么不说呢?好的地方也要说。我先说……

 

>> 你生活得太塑料了,不真实。”

 

>> 让我们期待一个民主法治的社会早日到来。

 

>> 他骂人的这个劲儿,史努比说过,让人轻生的心都有——因为他骂的都是对的。

 

>> 小女生血上头,眼泪打转

 

>> 你关心的都是自己,你得忘掉自己。”他说。

 

>> 上楼的时候,我深呼吸;下楼的时候,我深呼吸。我看着电梯工,她松松垮垮地坐着,闲来无事,瞪着墙,永远永远。我强烈地羡慕她。

 

>> 我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失败者的味儿,再这样下去谁都会闻出来了——在动物界,你知道,只要你散发出那样的气味,几乎就意味着没有指望了,很快,很快,就会被盯上,毫不留情地被扑倒在地,同伴会四奔逃散,甚至顾不上看你一眼。

 

>> 得多无知才能这么无畏啊

 

>> 浅青色的黎明,风把天刮净了,几颗小银星星,弯刀一样的月亮,斜钉在天上。

 

>> “姑娘不懂事儿,以后多照顾,该打打该骂骂”,就差给人敬支烟架耳朵上了

 

 

◆ 第二章 那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

 

>> 口罩深深地一起一伏,贴在我的鼻子上,快吸不上气来。背后就是门,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身体不受控制,脚往后缩,想掉头就走。

 

>> 当一个人关心别人的时候,才会忘记自己

 

>> 我不怕它,我憎恨它。”我掉头就走

 

>> 要是你感染了,我能不能娶你

 

>> 一瞬间确实一闪念,要是现在死了,总算不会浑身散发着失败的腐味儿。

 

>> 当时这二十九个病人都是非典病人,世界卫生组织检查的时候,他们曾被装在救护车上在北京城里转。

 

>> 在电话里,他沉默了一下说:“回忆太痛苦了。”“是,”我说,“但痛苦也是一种清洗,是对牺牲的人的告慰。

 

>> 从头到脚盖着白布的病人从我身边推过的时候,还有媒体的信息是“市民可以不用戴口罩上街”

 

>>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,但只不过隐约地感到怪异,仅此而已,仅此而

 

>> 比恐慌更可怕的是轻慢。

 

>> 绳索突然全都绷断了,我睁开眼,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兽,久久地凝视着这个新的世界。

 

>> 这么做对么?不,先别回答,你要像苏联作家说的那样,‘在清水里呛呛,血水里泡泡,咸水里滚滚’

 

 

◆ 第三章 双城的创伤

 

>> 我是三无人员,”她说,“无知,无畏,无耻。”

 

>> 侮辱,不需要愤怒,也不需要还击,只需要蔑视。

 

>> 蔑视侮辱并不是最好的方式,但我当时能想到的,只是用这种说法去激发一个男孩子的骄傲,帮他熬过这段时间。

 

>> 去看西北的天空,去看明亮的树林,那是永恒的安慰

 

>> 听别人说话的人

 

>> 为什么不跟成年人谈呢?”他的话像针落在地上:“不相信他们说的话。”

 

>> 像我们在急诊室,实习的医生都很同情受伤的人,会陪着他们难受,但是如果一个医生只是握着病人的胳膊,泪水涟涟,这帮不了他们,冷静询问才能求解

 

>> 布莱德利是个老黑人,当时六十多岁,胡子花白。他站起来揪着这个杀人犯的领子,摇着他说:“我也在布鲁克林区长大。

 

>> 在清水里呛呛,血水里泡泡,咸水里滚滚’,十年之后咱们再来讨论

 

>> 那时我说出的只是人生的皮毛,这些孩子之间的情感复杂远超过节目中的描述

 

>> 人的认识有多深,呈现才有多深。

 

>>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节目会以无解来结尾,一直到我明白真实的世界即是可能如此。

 

 

◆ 第四章 是对峙,不是对抗

 

>> 他浑身都是破绽,但我就是点不到要害

 

>> 失败感比口含硬币还苦。

 

>> 忽闪大眼睛也好,一颦一笑也好,捋个头发什么的,她可能是没意识的,但是观众能意识到,就被这些干扰,我觉得在这些细微的地方应该有意识地收敛。”

 

>> 天性里的那点怯弱,像钉子一样钉着我

 

>> 除了去厕所的时候,永远不要意识到自己是女人

 

>> 最练人的都是遭遇战。

 

>> 肚子走在人前头

 

>> 小项从安徽来,善良近于讷,线条至刚,两只大眼直视,走路也都是直线,走到折角处拐一个漂亮的直角。每日斜坐办公室最内角,不哼不哈像只秤砣。

 

>> 一个姑娘家这么厉害,谁敢娶?

 

>> “交战之前,明知他腰里有银子,但被衣衫盖着,不知道该怎么出剑,但经验告诉我,那就别动。风动,树梢动,月光动,你别动,就会看到端倪

 

>> 圣诞节要来了,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。”

 

>> 了。那一下,像是水里一抬头,换气一刹那看见自己

 

>> 生和死,苦难和苍老,都蕴涵在每一个人的体内,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。我们终将浑然难分,像水溶于水中。

 

 

◆ 第五章 我们终将浑然难分,像水溶于水中

 

>> 每去一次回来,我都得强压把头发剪掉的冲动,不是脏,是一种女人本能的污秽感。

 

>> “你想采访弱者,就要让弱者同情你

 

>> 知道和感觉到,是两回事。

 

>> 她的目光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身上,让我感到疼痛的亲切。

 

>> “那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大多数人,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免于受辱了。

 

>> 王小波说过,你在家里,在单位,在认识的人面前,你被当成一个人看,你被尊重,但在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,你可能会被当成东西对待。我想在任何地方都被当成人,不是东西,这就是尊严。

 

>>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工作、上学,努力活着,但他们不能公开身份,绝大多数不得不与异性结婚,大多建立情感的社交场所是在公厕或是浴池,但那样的地方不大可能产生爱情,只能产生性行为,而且是在陌生人之间。

 

>> 在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地方,爱活不下来,只有性。

 

>> 每次看到婚礼的花车开过,我都会祝福他们,希望我将来也能这样。

 

>> 安全套对国人来说意味着性而不是安全

 

>> 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,把生育当作性的目的,把无知当纯洁,把愚昧当德行,把偏见当原则。

 

>> 爱情、自由,公开表达自己身份的空气、空间。

 

>> 一个人对性和爱的态度“不在于男男、女女、男女”,只在于这个人本身。

 

>> 我和柴昨天晚上也还讨论来着。但有一点仍然是坚持的,性应该是有美感的。过于放纵与挥霍的性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猥亵。完全脱离了爱,岂不是又退化成了动物?

 

>> 宏:同意你们的观点。当饥渴都解决不了,又何谈精神上的诗意?归根结底,没有一个宽容的制度可以海纳五光十色的生存状态。让人自由地爱吧,愈自由愈纯洁。

 

>> “庐山烟雨浙江潮,未到千般恨不消。到得还来别无事,庐山烟雨浙江潮

 

>> 。他像他拍摄的人一样,承受命运施加于自己的一切,不粉饰,也不需要虚浮的怜悯。

 

>> 人是一样的,对幸福的愿望一样

 

>> 谁都是一小粒,嵌在世界的秩序当中

 

 

◆ 第六章 沉默在尖叫

 

>> 家庭是人类生活最亲密的部分,为什么会给彼此带来残酷的伤害?这是个很常规的问题。但爱伦堡说过:“石头就在那儿,我不仅要让人看见它,还要让人感觉到它。”

 

>> 全世界都存在难以根除的家庭暴力,没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诺给人幸福,但应该有制度使人可以避免极端的不幸。

 

>> 是啊,你说得对,男人不能打女人,但老公可以打老婆

 

>> 说:“自卑的一个极端就是自负,对吧?中国也是这样,中国是一个自卑情结很重的国家。所以自卑的极端是自负。

 

>> 一个得不到爱、得不到教育的人,对这个社会不可能有责任感。

 

>> 他人经受的,我必经受

 

 

◆ 第七章 山西,山西

 

>> 海子有句诗,深得我心:“天空一无所有,为何给我安慰。”

 

>> 山西姑娘没见过小溪青山之类,基本上处处灰头土脸,但凡有一点诗意,全从天上来

 

>> 不过,即使这么近,也看不清这些巨大的厂房,因为这里的能见度不到十米

 

>> 。六十年里,总采煤一百二十亿吨

 

>> 我管不了。我管,老百姓要打我

 

>> 风一吹,我能听见沙子打在我牙齿上的声音

 

>> 我把眼一闭,心一硬,如果现实是这样,那就这样,这些是没办法的

 

 

◆ 第八章 我只是讨厌屈服

 

>> 阿甘是看见了什么,就走过去。别的人,是看见一个目标,先订一个作战计划,然后匍匐前进,往左闪,往右躲,再弄个掩体……一辈子就看他闪转腾挪活得那叫一个花哨,最后哪儿也没到达。

 

>> “在强大的机构面前人们往往除了服从别无选择,但是我不愿

 

>> 政治和我有什么关系?教育是用来干什么的?政府的存在是为了什么?

 

>> 我来了伦敦就去马克思墓园看过,马克思现在给我的感觉,跟政治书里的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

 

>> 连长来了:“怎么没叠?”我说:“不会。”对方没不高兴,反倒乐了:“我给你叠。

 

>> 我只是讨厌屈服

 

>> 你还相信法律吗?”“不。”他说,“我信仰法律。

 

>> 他挺较劲,也许也有虚荣心,不过我没觉得他是反政府。他谈的都是法律问题,您要觉得他谈的不对,可以在这个层面上批驳他。”

 

>> 你们不是有奥巴马吗?”“他的脑子是白的。”老黑人说。

 

>> 我问这个老黑人:“你们会选择暴力吗?”他说不会。“暴力解决不了问题,只有智慧能。”

 

>> 能独立地表达自己的观点,却不傲慢,对政治表示服从,却不卑躬屈膝。能积极地参与国家的政策,看到弱者知道同情,看到邪恶知道愤怒,我认为他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公民。”

 

>> 我想要宪法赋予我的那个世界。

 

 

◆ 第九章 许多事情,是有人相信,才会存在

 

>> 脸上扑着粉,不,说挂着霜更像一些。

 

>> 她仍然表现出很有涵养的样子,但是,当一个人表现得很有涵养,其实是传递着不以为然的意思。

 

>> 我是关心……今年给农村的这三千亿,这个钱能不能到老百姓手里?”十几个村支书本来都在一边袖着手看,慢慢都走过来了,说:“不要大拆大建”;“不要把管理民主当成是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个钱数”……

 

>> 我知道可能没人听。但这事儿就像谈恋爱一样,跟别人没关系,只看自己能不能配得上自己的期望。

 

>> 他嘿嘿笑,说刚才我扭过头装作没看见你。

 

>> 吹牛这种事吧,紧跟着就是丢人。

 

>> 跳皮筋的时候,小女生唱的歌谣是:“一朵红花红又红,刘胡兰姐姐是英雄,毛主席题词金光照,生的伟大死的光荣。

 

>> 我跟你说小柴,就冲你这敢这么用这个成语,将来杀人放火的事儿你都干得出来!”

 

>> 人性是这样,光靠自己靠不住。

 

>> 有所激有所逼”

 

>> 当然可以啦,这是社会常态,有满意就有不满意,有了不满意才能更好地督促代表履职。”

 

>> 她有时候沮丧,有时候兴致勃勃,有时候对我不耐烦:“你说得太天真,你能做的只有相信,却不能证明它的存在。

 

 

◆ 第十章 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

 

>> 人们围拢的时候,表达的很可能只是一种情绪。

 

>> 他就评论:“你的问题是你总是太投入了,热爱就会夸张,感情就会变形,就没办法真实地认识事物了。

 

>> 你爸不是中医么,中医讲望闻问切,你急什么?江湖的事不是非要人性命不可。你能不能先看一看,闻一闻,听听水声,让镜头里的气淌一淌,再问?

 

>> 新闻调查”的同事小庄有句话:“电视节目习惯把一个人塑造为好人,另一个是坏人,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,只有做了好事的人,和做了坏事的人。”

 

>> “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与他谈的,这世上没有英雄,只有受苦受难的人民”

 

>> 这人最后写道:“不要因为一样东西死去就神话它。”

 

>> 保持对不同论述的警惕,才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。探寻就是要不断相信、不断怀疑、不断幻灭、不断摧毁、不断重建,为的只是避免成为偏见的附庸。或者说,煽动各种偏见的互殴,从而取得平衡,这是我所理解的‘探寻’。

 

>> 思想的本质是不安,一个人一旦左右摇摆,新的思想萌芽就出现了,自会剥离掉泥土露出来。采访不用来评判,只用来了解;不用来改造世界,只用来认识世界。记者的道德,是让人“明白”。

 

>> 年轻的弟子说“我不愿意去,我不喜欢他们”,歌德批评他:“你要成为一个写作者,就要跟各种各样的人保持接触,这样才可以去研究和了解他们的一切特点,而且不要向他们寻求同情与共鸣,这样才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……你必须投入广大的世界里,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它。”

 

>> 那你靠什么直言不讳还能让人接受?”他说:“准确。”

 

>> Ann说:“Doing the right thing is the best defence.”——准确是最好的防御。

 

>> 如果你用悲情贿赂过读者,你也一定用悲情取悦过自己,我猜想柴静老师做节目、写博客时,常是热泪盈眶的。得诚实地说,悲情、苦大仇深的心理基础是自我感动。自我感动取之便捷,又容易上瘾,对它的自觉抵制,便尤为可贵。每一条细微的新闻背后,都隐藏一条冗长的逻辑链,在我们这,这些逻辑链绝大多数是同一朝向,正是因为这不能言说又不言而喻的秘密,我们需要提醒自己:绝不能走到这条逻辑链的半山腰就号啕大哭。”

 

 

◆ 第十一章 只求了解与认识而已

 

>> 是的,生命往往要以其他生命为代价,但那是出于生存。只有我们人类,是出于娱乐。”

 

>> 老范坐边上,后来她写道:“说实话,他的坦率让我绝望。一个过于主动甚至积极坦白自己内心阴暗面的人,往往会让原本想去挖掘他内心弱点的人感到尴尬和一丝不安。他甚至都不为自己辩解一句。为什么不在镜头面前,哪怕是伪装歉意向大家忏悔以乞求宽恕呢?”

 

>> 法律不是一个道德或是伦理问题。它的作用是制定规则,规则的意义不在于告诉社会成员如何生活,而是告诉他们,在规则遭到破坏时,他们可以预期到会得到什么。”

 

>> 范说她坐在机房的屏幕前,想起这件事,看着王的脸,理解了“有的笑容背后是咬紧牙关的灵魂

 

>> 有天翻书,看到斯宾诺莎在《伦理学》里说:“嘲笑、轻蔑、愤怒、报复……这些情绪,都与恨有关或者含有因恨而起的成分,不能成为善。

 

>> 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。善当然存在,但恶也可能一直存在。歉意不一定能弥补,伤害却有可能被原谅,忏悔也许存在,也许永远没有,都无法强制,强制出来也没有意义

 

>> 斯宾诺莎还说过一句:“希望和失望也绝不能是善。因为恐惧是一种痛苦,希望不能脱离恐惧而存在,所以希望和失望都表示知识的缺乏,和心灵的软弱无力。”

 

>> 他问我:“什么是洁白?”我被这问题逼住,无法不答,想了一下,说:“将来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,她也爱上你,从她看你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,就是真正的洁白。

 

>> “哥很不幸啊,又娶个新媳妇

 

 

◆ 第十二章 新旧之间没有怨讼唯有真与伪是大敌

 

>> 你这次不是机器人了,你连人都不是,你只是个机器

 

>> 你们老说想去表达自己的思想,老觉得谁谁限制你们表达思想。我想问问,你有思想吗?你有什么思想我请问?真让你开始去想的时候,真让你拿出自己对问题看法的时候,你能有看法吗?”

 

>> 我跟他哭诉,说自己除了课本,只看过言情小说,脑中空空,敲一下都能听到回声

 

>> 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摇摇头。“您不怕被遗忘吗?”她反问我:“不记得的事情多了,大饥荒你知道多少?反右你知道多少?”

 

>> 遗憾,因为灾难更应该反映的是人的本质

 

>> 他跟我说:“是林语堂还是陈寅恪说的,这个民族有五千年历史,非常了不起。他说,不管怎么个混法,能混五千年就了不起。我觉得他一针见血。这个民族浅薄,没有文化,不重视历史。我说这个话根本就不怕得罪谁,就这么浅薄。”

 

>> 我对电视台的使命和节目编排没有什么想法,我也不愿意想,因为那样可能会耽误我干正事。我有那个时间,就能多采访一个人,多整理一些材料,这样可能更有功德。我现在想,我二〇〇二年为什么得病,就是老想不该想的事,现在为什么快乐,就是不想那些事,只想怎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,这一点可能更重要。”

 

>> 说现在一遍遍看自己片子里的这些抗战老兵:“我每看这个,就觉得自己非常渺小,我们受那点委屈算个屁啊。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九死一生,家破人亡,多沉重的词啊,对他们来说小意思。受尽委屈,有误会,没有钱,半辈子吃不饱饭,儿女找不到工作,女朋友被人撬走,邻居一辈子在盯着你。当我每天看他们经历的时候,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年龄经历的所有事都特别淡。

 

>> 他生气了:“他活着,他的存在要成了你表达思想的一个道具,他活着才没有意义呢。别在生活里找你想要的,要去感受生活里发生的东西。”

 

>> 现在早过了我提供观点让别人读的年代,我们只提供信息,让人们自己作是非对错的判断。”

 

>> 《朝日新闻》的编辑说:“一个人忘掉过去可能有自我净化的作用,但一个国家的历史就不同了,尽量掩盖,假装这类事根本没有发生过,难道对我们民族的良知没有损害么?”

 

>> “随声附和是谓盲从;一知半解是谓盲信;感情冲动,不事详求,是谓盲动;评诋激烈,昧于事实,是谓盲争”

 

 

◆ 第十三章 事实就是如此

 

>> “闻华南虎啸,品镇坪腊肉”

 

>> 这种缺乏科学精神的文化渗透在整个老大帝国,蔡元培评论过:“自汉以后,虽亦思想家辈出,而其大旨不能出儒家之范围……我国从前无所谓科学,无所谓美术,唯用哲学以推测一切事物,往往各家悬想独断。”

 

>> “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?”“因为这是我的生活。”“可是我说的是对的。”“我不需要完美。”……每次谈,我都气急败坏——有这样的领导么?你管我呢?过阵子明白点的时候,臊眉搭眼再去问他:“人怎么才能宽容呢?”他说:“宽容的基础是理解,你理解吗?”

 

>> 这次调查,才理解他为什么说“有了不肯放过一个塔真伪的思想习惯,方才敢疑上帝的有无”。

 

>> 照片的真假之争,不仅事关技术,更是对事件各方科学精神的检验。

 

 

◆ 第十四章 真实自有万钧之力

 

>> 他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(CNN)的记者,作过很多灾难和战争的报道,在序言里他写道:“回到家里,等待我的是一叠叠的账单和空荡荡的冰箱。去超市买东西,我会完全迷失……一群女孩一边喝着水果颜色的饮料,一边谈着化妆品和电影,我看见她们的嘴唇在动,看见她们灿烂的笑容和挑染的头发,我不知该说些什么,我会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,然后看到上面的血迹。”

 

>> “我知道这诗很好,这事也很好,”我说,“只是我不适合,您找别人吧。

 

>> 我并不反对诗,也不反对朗诵,我只是不喜欢被“安排”的感情。

 

>> 只有同样经历过无边黑暗的人,才有资格说,我理解你。

 

>> 平淡而近自然”

 

>> 北京时,有位兄长的亲人过世,朋友们劝解他,说其实死去的人解脱了,唯有生者痛苦。他不说话。我心想,像我这样的生者,怎么配这么想

 

>> 他说他决定要生孩子了,两个。说你要是遇上了解你的男人,就生个孩子。

 

>> 人们总是说,新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。忘记吧,忘记过去,新的生活就开始了

 

>> 她九十岁时,我回家过完年要走了,走了几步,又转回身看着她。她拿拐杖轻点一下地,说:“去吧,我死不了

 

>> 我站在细雨中,说了最后一段话:“一年之后,我们重回杨柳坪,去年地震的时候,很多坍塌滑坡的山体,现在已经慢慢重新覆盖上了草木,就在这片山峦之间,正在建成新的房屋、村庄和家庭。人的生活也是这样,经历了磨难和艰辛,正在生根发芽,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长出来。我们离开的时候清明已过、谷雨将至,杨柳坪到了雨生百谷、万物生长的季节。

 

>> 梵高对他弟弟说过:“没有什么是不朽的,包括艺术本身。唯一不朽的,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。

 

 

◆ 第十五章 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

 

>> 二十出头,在湖南卫视时,我采访黄永玉,问他的“人生哲学”是什么?他说两个字:“寻常。”我心想,这也叫哲学吗?“天上那么多高干子弟,七仙女为什么要下凡嫁董永?”他说,“因为她什么都有,只缺寻常。

 

>> 她说:“如果他们也承受了这样的痛苦,也许他们就能理解。可是,我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承受这些痛苦。

 

>> 她说:“前两秒用来休息恢复体力,下两秒来想战术如何回击。”不是自怜,也不是忍受痛苦,她要赢,这是运动员的企图心:“不管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,就算脚断掉也要继续努力,有呼吸,就有希望。”

 

>> 陈虻有一次审片子,审完对编导说,这片子得改,观众看不懂。那位编导说,你看懂了么?他说,看懂了。编导说,那你比观众强在哪儿呢?他愣住了。

 

>> “一万个口号都比不上亲人睡不着的一个晚上。

 

>> When I am down and, oh my soul, so weary, When troubles come and my heart burdened be…”

 

>>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,但那一刻我可以肯定苏珊在注视着我。这是一场献给苏珊的胜利。”

 

>> 几年前,我、张洁和老范,谈起为什么要卖力工作。老张说:“为了理想。”我说:“为了乐趣。”老范说:“我为你们而工作,你们高兴,我就高兴。”我一直觉得她太孩子气,现在才明白她的心情。

 

>> 老范试探着唱:“孤独站在这舞台,听到掌声响起来,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……”

 

>> 失败不是悲剧,放弃才是。

 

>> 以前我老觉得艺术在庙堂之上,是什么吓人的东西,非要有高端的意义才成。看到这幅画,感觉它什么都不说,只是留下了一百多年前的这一瞬间。梵高对他弟弟说过:“没有什么是不朽的,包括艺术本身。唯一不朽的,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

 

>> “不要去听那些声音,你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。”

 

>> 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,细细长长的这条路回过头的话,看得到遥远的故乡崎岖不平的道路,弯弯曲曲的道路连地图上也没记载,这不也就是人生啊,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缓缓地,流经了几个世代啊,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毫不停息地,只见天际染满了晚霞生命就如同旅行,在这个没有终点的道路上与相爱的人携手为伴,共同寻找梦想就算大雨湿透了道路,也总有放晴的一天啊,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安详平稳地,让人想寄身其中啊,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四季的推移,只等待雪融罢了啊,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安详平稳地,让人想寄身其中啊,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无时无刻,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

 

 

◆ 第十六章 逻辑自泥土中剥离

 

>> 《产权与制度变迁》

 

>> 他说:“第一,不要用道德的眼光看经济问题

 

>> “第二,不要妖魔化地方政府。”

 

>> 第三,”他说,“不管左中右,质量最重要

 

>> 。很快,中国城市化开始,城市土地都属于国家所有,所以,农村土地一旦要用于建设,都经由政府征地,转为国有土地。

 

>> 在市场经济中,有一条众所周知的规则:自由地买和卖,等价交换。在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之后,中国已经因为尊重和适用这条规律,得到巨大的发展,但是却在影响人口最多的土地问题上有了一些例外。

 

>> ‘地拿过来了你去发展市场经济,拿地的时候你是计划经济,这事儿农民就吃亏了

 

>> 我也没让别人来,但他们都来了。”病了还是这么一点不留情面,噎得我

 

>> 他说:“思想、你、你妈,这是三个东西,现在你妈看不懂,这是铁定的事实,到底是这思想错了,还是你妈的水平太低,还是你没把这思想表达清楚?我告诉你,你妈是上帝,不会错,思想本身也不会错,是你错了,是你在叙述这个思想的时候,叙述的节奏、信息的密度和它的影像化程度没处理好,所以思想没有被传递。”

 

>> 有些反对者连最基本的概念都没弄明白。北京房价到这个地步,为什么没有人想去把玉渊潭填了盖房呢?把北海填掉?颐和园填掉?开发商都知道,谁要去招它,肯定是自己找死。这叫管制。”

哪个国家都有管制,国外的农民也不能自由决定土地买卖,该长庄稼的地不能长房子。他在美国看一个县里的土地用途规划图,挂在公共礼堂里,任何人可以提意见,“这道红线在图上一划,土地价格差距至少三四十倍”,这条红线就是管制。

“关键是谁有权利来划?”

“就是啊,你划到线外肯定要跳

 

 

◆ 第十七章 无能的力量

 

>> 我是对自己感到愤怒,愤怒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。

 

>> “这个很奇怪,想影响别人,反而影响不到。因为他们会感觉到这是为了影响他们,他们才不接受

 

>> 因为我最大的恐惧就是跟别人不一样,我会被挑出来站在什么地方。大家说,看,她跟我们不一样。怎么才能克服这种恐惧?”

 

>> 他说过,他能够留在中国,很大程度因为他的父母“从来不认为孩子属于自己”。

 

>> 他说:“为了钱做是可惜的,不是工作低级可惜。

 

>> 我们都不完美/但我愿为你作出/不可能的改善。”

 

>> “如果怕自由,那就危险,自由是一种站不稳的状态。

 

>> “我觉得如果只有物质,那只有害怕,如果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事情,就不用害怕了。”

 

>> “脑子里没有障碍才是自由。”

 

>> 我曾以为卢安克有信仰,我直接问了,他笑了一下,说:“为了自己的灵魂和需要向神倾诉吗?太自私了吧。

 

>> “我最害怕的是崇拜者,因为崇拜基于的往往是幻想。崇拜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失望。”

 

>> “现代社会人的追求就是想要有保障,对一切的保障。如果出现任何意外,人们马上就要找一个负责人,让上级负责任。上级就很紧张,怕出事,所以要管好一切,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。反过来说,我们为什么要提那么多要求?偏偏这些要求给我们带来的是不自由。

 

>> :“以为自己的名字能给别人力量,是最坏的一种幻觉或者邪教。

 

>> “很多人需要我告诉他们一个怎么样才正确的生活,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他们。假如我知道那么多,这些积累的知识也只会阻碍我的行为。如果一个老师不理睬自己的感受,仅仅根据知识去做,这会让学生感到虚假。怎么会有对和错的事呢?根据自己的感受去做,这就是对的吧。

 

>> “家庭的温暖和情感,一定会是另一种安慰吧,也许还有未来作为父亲的感受。

 

>> 他没有直接回答,说他如果离开学生,“心都死去了”。

 

>> “我怎么老没办法改变我的弱点?”他说:“如果那么容易的话,还要这么漫长的人生干什么呢。”

 

>> 他说不用去安抚和沟通什么:“跟他沟通没有用,跟他一起行动有用。创作就是这个道理,一起做某一件事,自然就融合在一起了

 

>> 。后来这个孩子在联合国的会议上解释:“我们加入部队的原因是,我们找不到可以吃的,失去了自己的家,但同时盼望着安全,盼望着自己属于什么,在这个所有归属都垮下来的时代。”

 

>> “中国的社会没有那样的背景情况,但中国的留守儿童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失去控制的因素,除非我们能给他们带来归属感。”

 

>> 纪律可以带来秩序,但却是被动的,只有一个人归属于一件事,一群人,一个社会,才会有认同和发自内心去照顾它的愿望。

 

>> 他说:“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是虚拟的,所以无用。如果自己不去做,那就不会有希望。

 

>> “别人对我佩服的地方其实是我的无能,我无能争取利益,无能作判断,无能去策划目的,无能去要求别人,无法建立期待。也许有人以为那是超能,这个误会就造成了我现在的结果。还可以用另一种表达:人类大部分的苦都是因为期待的存在。其实,在人生中不存在任何必须的事情,只存在不必要的期待。没有任何期待和面子的人生是最美好和自由的,因为这样,人才能听到自己的心。”

 

>> “就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,一朵云触碰另一朵云,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,只要这样的传递和唤醒不停止,我们就不会告别卢安克”。

 

 

◆ 第十八章 采访是病友间的相互探问

 

>> 正义不能一概而论,只能在个案中实现。

 

>> “人最大的慈悲是给生命一个救赎的机会。”他说。

 

>> “即便他活着出来,也会被当街撞死,没死干净也会被补几刀。人类全部的历史告诉我们:有法有天时人民奉公守法,无法无天时人民替天行道……生命都漠视的人会爱音乐吗?”

 

 

◆ 第十九章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

 

>> 他说:“每次她发火我都害怕,立刻认错。”我以为小孩子怕挨打。他说:“我怕她生气,气坏身体。”

 

>> “你说得对,但不见得是唯一的道路。”

 

>> 我给她发一短信:吵不过可以扭打嘛,冻着自己多吃亏。

 

>> 我事后问她:“你干嘛这么脆弱啊?这只是工作嘛。”她说:“因为我在意你啊。

 

>> 进他的办公室后,他就说他懂点看相:“你,反应很快,才思敏捷……但是……”来了。“……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。你太偏激,就是你们说的愤青。”他接着说,“偏激就会傲慢,无礼。你很想做事,但要改掉这个毛病。”我想辩解,还算咽下去了,说:“那怎么办?”“多读书。”老爷子说,“另外,存在即合理,你要接受。”

 

>> “如果说文如其人的话,为什么不从做人开始呢?

 

>> 所谓专制,就是坚信自己是不会错的想法”,这会儿像冰水注头——天天批评专制,原来我也是专制化身。

 

>> “一个人得被自己的弱点绑架多少次啊,悲催的是这些弱点怎么也改不掉。但这几年来,身边的人待我,就像陈升歌里唱的,‘因为你对我的温柔,所以我懂得对别人好’,能起码认识到什么不好,最重要的,是能以‘别人可能是对的’为前提来思考一些问题。”

 

>> “和解,是在心里留了一个位置,让那个人可以进来。”不是忍耐,不是容忍,她指指胸口,“是让他在我这里头。

 

>> 我生日那天,她在网上留了个言,说一直没跟我联系,是怕打扰我

 

>> 认识这么多年了,两人还是这样,能把一步之遥走成万水千山……还好知道出发点,也知道目的地。

 

>> 腹中空空,徒有脾气,急于褒贬,回头看不免好笑。

 

>> 电光石火间,我知道了:“你谈恋爱了……”

 

>>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,我不再与世界争辩,如果离去的时刻钟声响起,让我回头看见你的笑脸

 

 

◆ 第二十章 陈虻不死

 

>> 小崔说:“每次去找他签字,他还问我身体怎么样。我说挺好,然后就走了。其实我很难受,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好,但我当时没能力了

 

>> 他是说他俩都在职业上寄托了自己的理想和性命,不能轻松地把它当成生存之道。

 

>> 因为他只能专注一个事,你不能分心,你必须全力以赴工作,不要谋求幸福。”

 

>> 他上来就不客气:“别以为你拿个机器盯着人家不关机就叫纪实,这叫跟腚。你的理性到场没有?”

 

>> “你不是在想我说的这个道理,你在想:‘我有我的道理。’这是排斥。这不是咱俩的关系问题,是你在社会生活中学习一种思维方式的问题。

 

>> 随便?!问你的时候你说随便?!你已经养成了放弃自己分析问题、判断问题、谈自己愿望的习惯了!”

 

>> 但好好歹歹,他总看着你,楼梯上擦肩而过,我拍他一下肩膀,他都叫住我,总结一下:“你现在成熟了,敢跟领导开玩笑了,说明你放松了。

 

>> ,他打来电话说:“平常大家都这么开玩笑的。”“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。”“你是不是有点假正经啊。”他有点气急败坏。“你就这么理解吧。”

 

>> 哎,我最近想到了十个人生道理……你怎么不拿笔记一下?……每句都记说明你根本抓不住重点……”

 

>> “你已经很努力了,应该快乐一点。

 

>> 他的寂寞不是孤单,是没完成。

 

>> ,就这么半拉瓜,还左手换右手,汗流浃背地走,说起当年办公室大姐想撮合我俩的事,我忍不住后怕:“要真成了……”他也乐,脸皱出几个大括号:“可不也就过下去了么。”我说:“你看你,现在也不教育我了。”

 

>> ‘哪儿有什么胜利可言,挺住意味着一切。’”

 

>> 在这种来不及思考的匆忙里,才知道谁会浮现在自己心里。

 

>> 人不可能孤立而成,人由无数他人的部分组成。

 

>> 一个国家由一个个具体的人构成,它由这些人创造并且决定,只有一个国家能够拥有那些寻求真理的人,能够独立思考的人,能够记录真实的人,能够不计利害为这片土地付出的人,能够捍卫自己宪法权利的人,能够知道世界并不完美、但仍然不言乏力不言放弃的人,”我回身指了指背景板上这几个字,“只有一个国家拥有这样的头脑和灵魂,我们才能说我们为祖国骄傲。只有一个国家能够珍重这样的头脑和灵魂,我们才能说,我们有信心让明天更好。”

 

>> 水无所起止,只知流淌,但总得流淌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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